她的出現，對我而言，原是個意外。

我叫福爾泰，今年十四歲，他們大多叫我“福二爺”。我的父親是一等忠勇公，保和殿大學士，深受皇上重用。哥哥爾康年少有為，是皇上的禦前侍衛，前不久娶瞭明珠格格。

因此我被選為五阿哥的伴讀，也成瞭必然的事情。父親總說我玩心大，比不得哥哥，不懂得為自己謀一份仕途。為此父親沒少為我花心思。五阿哥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成為儲君也是板上釘釘的事。這樣以後五阿哥登上皇位，我至少可以謀得一官半職。我原以為我以後的日子，大概也抵現在這般無趣。

那日，五阿哥派人傳我入宮。我心想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不然按他的心性，定不不會如此匆忙。

五阿哥在一眾皇子中雖年歲不高，但卻有著過人的才智。眾人都誇五阿哥仁厚禮賢。但隻有我知道，他雖才華出眾，深受皇上喜愛，卻也是個城府極深的皇子。幸好我與他年少相識，不然我可不想那天得罪他，死於非命。我不敢耽誤，立馬起身趕往皇宮。

卻不想這也使得我的生活發生瞭不一樣的變化。

待我趕到時，五阿哥已等候多時瞭。隻是不同的是他身邊有個嬌小的人兒，我心想她定是皇上的某個格格。我隨即行禮:“臣福爾泰參見五阿哥，參見格格，五阿哥吉祥，格格吉祥”。我話音剛落，那小人兒竟走上前來，說著:“什麼吉祥不吉祥，五哥，這便是你給我找的玩伴嘛，好生無趣，還比不得我漱芳齋的四大才子呢”。五阿哥上前，牽起她的手，俯身說著:“小燕子不可，這是福大學士傢的二公子。皇阿瑪今日要檢查我的騎射，不能陪小燕子玩瞭，今日便由爾泰陪著你，可好？”那小人兒嘟囔瞭幾句:“好吧，那總比我一個人有趣的多。”

五阿哥囑咐瞭我幾句，便匆匆離開瞭。我沒想到五阿哥內心深處也會有這麼柔軟的一面。

我對這個小人兒越發好奇起來。我俯下身來，問道:“格格可有什麼吩咐”。誰知她伸手摸瞭摸我的頭，嘟囔道:“怎麼你也隻會說這句話”？

我一時慌瞭神，竟不知如何回答。自兒時以來，除瞭額娘，我幾乎不曾與女子有過交往。我還沒緩過神時，她笑著說:“哥哥叫我小燕子就好，別老格格格格的叫”。說著便拉著我跑出去。

她的手小小的，像一個軟軟糯糯的小團子，可是這小手力氣卻出奇地大。

我來不及反應，就被她拉著來到漱芳齋，剛邁進門的那一刻，她的小手突然松開瞭我。她一溜煙地蹦跳到秋千上。她的兩隻眼睛閃閃的。宮中的格格大多儀態端莊，沒想到她倒是個與眾不同的格格。

等我回過神來時，她已經不耐煩地說著:“哥哥，我都叫你好久瞭，你就不能幫我推一下嘛，五哥都幫我推”！

我一時慌亂，連忙請罪:“格格恕罪，臣不敢。”從小接受的禮數在這一刻限制瞭我。

她從秋千上下來，走到我的面前:“哥哥，這裡沒有別人，如果你也要像他們一般，那我真真快要悶死瞭。自從紫薇姐姐成親之後，宮裡能陪我的隻有五哥和皇阿瑪，可是他們總是有很多事情。”

我這時才敢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小人兒，她的臉圓圓的，肉嘟嘟的，看起來像個小包子。想必宮中的禦廚也做不出如此惹人饞的包子。我想著想著，竟笑出瞭聲。

誰知這一笑，竟惹得這小人兒對我不依不饒的。她圍著我轉來轉去地:“哥哥在笑什麼？”

我搖瞭搖頭。她踱瞭一下小腳，說道:“定是早上明月搞的鬼！我早就說不要給我弄這個發簪啦”

看著她那氣急敗壞的樣子，我笑著:“怎麼會呢，格格很……很好看”。

“我老遠就聽到這裡熱鬧，你們在聊什麼呢”，說話的人是晴格格。晴格格自小在宮中長大，知書達理，禮儀學得更是一等一的好。想來也是尷尬，當初差點兒她就要成為我的嫂嫂瞭。

“參見晴格格，晴格格吉祥”，我連忙請安。

“什麼吉祥不吉祥，晴兒姐姐才不在乎這些呢。快起來”。她說著就要拉我起身。

“你這小燕子真真是調皮，剛剛太後娘娘還說等你滿十六，給你找個門第合適肯上進的夫君呢”。

“福二爺怎會在這漱芳齋，不應該陪著五阿哥練劍嘛”顯然，晴格格對我的出現感到意外。

“臣是奉五阿哥……”我還未說完，那小人兒便打斷瞭我。

“是我讓他來的！”她立馬竄到晴格格身旁，用小手不停地拽著晴格格的袖口。

“好，這樣小燕子也不會一個人，隻是過幾天皇後娘娘便要來檢查你的功課，可得用點心瞭”。說的同時，晴格格揉瞭揉她肉嘟嘟的小臉。

這小人兒立馬不高興瞭起來，小嘴不停嘟囔著什麼。晴格格心疼地站在她身邊拍她的背:“小燕子這可耽誤不得，可不要到時候鬧瞭笑話”。

小格格不耐煩地擺擺手:“好瞭，晴兒姐姐，我知曉瞭，你別催我瞭，你快快走吧”。

晴格格無奈地搖搖頭走瞭。

“恭送格格”。

“都跟你說瞭，不要張口閉口就是格格，你既然還是不聽，那我就要罰你”。她站在我的面前，緊緊盯著我。

我被她盯得喘不過氣，連忙低頭。

“你快看著我！我要罰你從今天起，你每天都來找我，不可耽誤”。

“好……格格，臣先告退”。我連忙起身，想要趕緊離開。我怕我再待下去，指不定得出什麼亂子。

誰知她緊緊抓住瞭我，說:“不可再叫格格瞭，這是最後一次”。

我幾乎是慌亂地從漱芳齋逃回。“不可以再叫格格瞭，這是最後一次”，那小人兒說的話，在我腦海裡不停反復出現。

沒想到我第一次慌瞭神，竟是被那小人兒的幾句話。

我走得著急，待我緩過神來時，已走到瞭演武場。這是宮中禁區，平時也隻有阿哥公子們在此騎馬練箭。

“福二爺吉祥”。

已是傍午，演武場中人並不多，我起身一躍，揚鞭躍馬。

我控制不住自己，我隻要一停下來，腦海中就都是那小人兒的臉。

“你好厲害啊，沒想到你的騎術也不比五哥差嘛”。

我腦子裡亂糟糟的，待我反應過來時，那小人兒已盯著我看瞭好久。我立即從馬上下來。

“格格……你怎得出來瞭”。我一時不知說什麼，差點又要稱她格格。

“五哥讓你陪我，你竟然跑這裡瞭，你挺厲害啊，不過我騎術也不差”！說話間，她已在馬背上瞭。

“你……也會騎馬”

“那是自然，不如我倆比一比”。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甚是好看。

許是見我半天沒反應，那小人兒已騎馬遠去。

在我腦海中，對格格的印象大多是明珠格格和晴格格，理應是知書達理的嬌柔姑娘。像她這樣的格格，我倒是第一次見。不過這是宮中禁區，她是怎得進來的。我來不及思考，她已再次來到我的身邊。“好甚厲害”，我看著她從上面下來。

她抬頭望著我說:“謝謝哥哥，今天我很高興，希望明天還可以見到你，我現在得回去瞭”。

我看著她遠去，她真的好特別。

我一直記著她的那句“希望明天也可以看到你”。

可是再次見到她的時候，是宮中中秋宴會上。本來我是沒有機會去的。阿瑪作為皇上最看重的臣子，太後娘娘又想念明珠格格，額娘想著留我一人，我難免失落，便托人向令妃娘娘提瞭此事。

說實話，若在以前，我可不想去周旋那種場合，萬一我哪句話說得不對，回到府中，阿瑪少不瞭對我一陣指教。但是我一直記著那日小燕子說的那句“希望明天也可以見到你”。我想她沒見到我，肯定對我很失望。是我失約瞭，我可作為福傢公子，我又如何能天天去漱芳齋，若是阿瑪知道，又該怪我瞭。

今日進宮前，阿瑪囑咐我，若是能夠在皇上面前有所表現，也必能像哥哥一般，得到皇上賞識。我連連點頭，對阿瑪說的話，倒是一句也沒聽進去。我知阿瑪是為我好，可是我想要的生活不隻是這樣。阿瑪看著我的樣子，搖瞭搖頭。阿瑪知我的脾性，但更多的時候，阿瑪還是想著我能夠獲得屬於自己的榮耀，不再是福二爺。獲得屬於自己的榮耀，我又何嘗不想呢？但是來日方長，至少目前，我未曾想過。隻盼著今日能夠在中秋傢宴上見到小燕子。

我不確定她有沒有來參加宴會，我想著問問紫薇嫂嫂，卻又不知如何開口。不過按理說，宮中受到皇上寵愛的格格都會受到邀請。她應該也會來的。我一定可以見到小燕子。

上次見到如此景象，還是哥哥迎娶明珠格格的時候。我在宴會上看瞭好久，未曾找到小燕子的身影。想著今日宮中皆忙著宴會，說不定可以去漱芳齋看一看，說不定可以見到小燕子。我趁著阿瑪不註意，便偷偷溜出去瞭。

這個時候的皇宮是最安靜也是最熱鬧的。宮中的人都在忙著宴會，不甚歡喜。在去漱芳齋的路上，我想瞭很多次，我見到她的樣子。我一定不能稱呼她“格格”，我一定要想她道歉。希望她可以原諒我。

可是還未到漱芳齋，我便聽到禦花園的一陣哭聲。真是奇怪，這個時候禦花園怎會有哭聲？想來也是膽大，便鼓起勇氣去看，發現竟是小燕子。

許是我的腳步聲驚動瞭她，她哭得更大聲瞭。我來不及多想，連忙過去。我剛俯下身，想問她為何哭。話還未說出口，她便緊緊抱住我。

“你那日答應我要天天來找我的，你為何沒有來？今日大傢都去參加宴會瞭，太後娘娘說我功課做不好，不讓我參加，我一個人想偷偷去，卻不想從假山上摔下來”。

我輕輕地將她的手取下，用手擦瞭擦她的眼淚，說：“那你摔下來，可痛著瞭？我這就帶你去找太醫”。

“不要，到時候太後娘娘又要說我，我不要去，我不疼，我不要去看太醫”。她執拗著拉著我的胳膊。我拿她沒辦法，隻好將外衣脫下，蓋在她的身上。

“外邊冷，以後出來應該帶個人，要是今天我不發現你，你怎麼辦？哪裡可疼，我幫你揉一揉”。

說出這個話時，我臉都紅瞭。幸虧這是晚上，若是被小燕子看見瞭，又該問我為何臉紅瞭。

“可是我今天遇到你瞭，有你在啊，我就不害怕瞭”。她說著便靠在瞭我的肩膀上。我不敢動，隻能任由她靠著。

“那日你走瞭之後，我去五哥那找過你，可是你都不在，五哥說我若整日和你在一起，是不合規矩的”。她抬起頭來看著我，用肉嘟嘟的小手戳瞭一下我。

“五阿哥這麼說，確有道理，我若與格格整日在一起是不合規矩的。若是可以，我也會來找你的，我這就送格格會漱芳齋”。

我自己心裡知道，我確實不適合整日與格格在一起。太後娘娘最見不得的便是人女私情。當初哥哥與紫薇嫂嫂的婚事，都是千難萬險求來的。可是這話從五阿哥口中說出，我便氣惱瞭。我知他看不上我，他與我這些年，自是知道我的脾性。他如此寵愛小燕子，定不會想讓小燕子和我這樣一個無上進心的人在一起。其實，我並不是無上進心，我隻是厭惡瞭宮中的禮儀規矩，想快快樂樂地過完此生。

“不是這樣的，你怎麼能這樣理解”。小燕子聽我這樣說，顧不得自己的疼痛，連忙拽住我的衣角。

“我不想回去，我想和你在一起”。她看著我的眼睛，斬釘截鐵地對我說。

那夜中秋盛宴，宮中的煙火升騰，。漂亮的煙花，綻開，落下。小燕子依偎在我的身旁，我用手輕輕撫著她。月光籠罩在她的臉上，甚是美麗。

我終於明白當初紫薇為何會那麼介懷我哥與晴格格的那個雪夜。

不是那晚的詩詞歌賦過於動聽，也不是那日人生理想過於默契，而是那夜，隻有她們二人，我們無法從第三人口中知曉那夜究竟如何。就像我現在跟小燕子一樣。我們都是第一次遇到一個人，恰好遇到一個默契的人，我們無法確定那是不是愛情。但是至少這個中秋之夜，我確實對她心動。如果說心動隻是一瞬間，那對於我而言，我從遇到她，便一直為她心動。

看著煙火的聲音逐漸消失，我知道我不能再陪著她瞭。此時她在我身旁熟睡過去，我趁著此時宮中人少，我將她輕輕抱起，從宮中小道溜進漱芳齋。幸得四大才子和兩大美女被格格允許去觀看宮中煙火，此時漱芳齋無人，我才得以溜進來。若是被人發現，“夜探漱芳齋”便是死路一條。

我將她輕輕放在床上，屋內燭火通明，這時我第一次這樣和看一個女孩，隻是我萬萬沒想到這個人是小燕子。

我去宮中找瞭常太醫要來瞭靈藥，輕輕擦在她受傷的地方。因為我自小便進出皇宮的原因，除瞭五阿哥，我最熟悉的就是常太醫瞭。雖然宮中的人大多覺得常太醫不靠譜，但是他的那些靈丹妙藥，卻是別的太醫比不瞭的。

處理好她的傷口，我便趕緊離開瞭漱芳齋。不知道下次見到小燕子又是什麼時候。待我趕到大廳時，宮中宴會剛剛結束。阿瑪剛要責怪我時，五阿哥便過來瞭，阿瑪便沒有再說下去。五阿哥說明日早些來宮中，他有事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