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骨》,就名字來看,很容易讓人誤以為這是一部會在深更半夜出現一顆頭骨軲轆軲轆滾進鏡頭的恐怖片。

恩…確實有白骨,但它真的不是恐怖片,不僅完全不嚇人,甚至溫馨到讓人感動又不落傢庭片的俗套。偶爾還會夾雜著詼諧的畫面,讓人在平靜中忍俊不禁。

導演照屋年之的拍攝風格也跟隨瞭傳統的和風取景,每一幀都可以截成一張壁紙。

而為什麼要給這麼柔和的電影取一個這麼驚悚的名字,電影也隻用瞭一句話來解釋:“這就是所謂的風俗”。

這個駭人聽聞的風俗在這座小島傳承瞭很久,是根據以前的二次土葬方法,將死去的親人的屍體埋到島的西邊,等到屍體化作白骨之後,親人們再次挖出屍骨進行清洗,這樣才算做逝者真正與世間告別。這個風俗倒是有個好處,那便是給親屬們提供瞭很長的一段緩沖時間,讓大傢能夠好好的與逝去的親人告別,來與過往說再見。

可是這樣的風俗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嗎?以它來做主題可能難以被理解,導演照屋年之也並沒有明說這風俗是正確還是錯誤。

既然導演是以洗骨作為主體,又不是主講洗骨,想要弄清楚他真正的意圖是什麼,我們就要走進影片來具體的解讀。

影片以一個嘈雜的葬禮為開端,而這個葬禮正是主人公的母親惠美子。慧美子的去世給太多人帶來瞭傷痛,可和忙前忙後的長子新城剛相比,女兒優子卻沉默的跪在棺材旁邊註視著自己母親,她似乎還沒有做好與惠美子告別的準備。

另一角的信綱躲在偏堂裡,手裡一直握著他給自己妻子買的發夾,他不想聽前來祭奠的人安慰的話語,也不敢去面對惠美子不在瞭的事實。

然而在這傷痛之下也有著不同的雜音,不停討要用餐後剩下的食物的鄰居,對這個環境充滿厭惡想要趕緊回傢的兒媳婦,幾分鐘篇幅的葬禮便把人物的的性格和故事發展的樣貌做瞭引導。

時間轉到四年後,島嶼還是那座島嶼,藍色的大海如四年前一樣清爽,不同的是每個人發生的改變。

四年前還是少女的優子,在這次回島之後,竟然成為瞭一個即將生產的孕婦。

沒人聽說關於她結婚的消息,更沒人知道她什麼時候懷的孕。原本還帶著困意的信綱,在門被打開之後看到挺著大肚子,沐浴在夏季炙熱陽光下的優子。

愣瞭半天才反應過來的父親,艱難的組織語言,結結巴巴的詢問優子是怎麼回事。而面對父親信綱的一再追問,優子隻能笑稱說自己胖瞭,接著又說自己要出去散步以此來逃離父親的追問。

誰曾想躲掉瞭信綱卻沒有躲過在海邊遇到熟人,優子原本打算低著頭裝沒聽見走過去,誰知道鄉親特意停瞭電動車小跑追上來,不停的追問她什麼時候結的婚,懷孕多久瞭,乃至在最後聽說優子沒有結婚的時候,露出瞭鄙夷的表情。

好不容易擺脫瞭鄉親的優子,仿佛一下子變得孤立無援瞭起來。每個人都對她充滿好奇,對她的事刨根問底,絲毫不去管這些問題會給她帶來什麼樣的傷害。

這種狀態下的優子需要獨處,需要理清楚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於是她選擇瞭去海邊的秋千靜靜心。

優子之所以選擇這裡讓自己冷靜下來,可能是因為對於優子來說,秋千雖然沒有生命,但對於她早已經密不可分的傢庭成員之一瞭。它承載瞭小時候優子和新城剛之間的回憶,優子和母親之間的回憶,惠美子和信綱之間的回憶。

對於現在內心彷徨的優子來說,可能隻有小時候的回憶才能安撫現在這個因為不停地失去,而感到內心不安的自己。隻有想到小時候一傢人其樂融融的樣子,才會讓她不再迷茫。

沒什麼比一傢人共同面對困境解決問題更讓人安心的事情瞭。

想明白瞭一切的優子,終於下定決心選擇向傢人坦白,因為在那個人生地不熟,令人不安的的大城市裡,她是那麼孤獨又害怕,她竭盡全力的去生存但卻什麼都做不好,在這種無助的時候,店長就像一道陽光一樣進入到她的生活裡,面對自己溫柔的店長,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喜歡上對方瞭,奈何店長太受歡迎,她怕店長被別人搶走,索性想到懷上店長孩子的這種危險辦法。

然而,這一切不僅沒能得到傢人的支持,甚至還和他們大吵瞭一架。傷心欲絕的優子推開門就往外跑。擔心自己女兒的信綱追瞭出去,卻被自己女兒呵斥到無法反駁的地步。

信綱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可自從被朋友騙瞭破產之後,他就開始變得唯唯諾諾隻會逃避,就像是他明明答應瞭會戒酒,卻在這四年間因為思念而無法戒斷,一直在靠酒來逃避。

信綱雖然不善言辭,也不善於表達內心,但他卻默默的在身邊多鋪一床被子。

會把自己送給惠美子的第一份禮物發夾帶在身邊,而不舍放進棺材裡。在當看到自己送給美惠子的禮物被優子戴在頭上時,信綱恍惚以為是惠美子回來瞭。

對惠美子的思念導致瞭他愈演愈烈的酗酒,他借用酒精來讓自己逃避現實,卻給現實帶來瞭不小的麻煩。

深夜醉酒的他一頭栽在瞭地上,滿頭是血,這不得不讓新城剛和優子兩個人大半夜的把他送去診所。醉醺醺的信綱在面對醫生的詢問也能理直氣壯的說出來他的兩個孩子們都很優秀,臉上帶著自豪的笑意,讓旁邊的新城剛看的不是滋味。

在信綱破產之後新城剛承擔重任去還債,四年前在母親去世的時候會為葬禮忙前忙後。

身為長子的他有責任心,引領著這個傢前行,可這次回來之後卻變成瞭看似最自以為是的人,他說懷著孕的優子給所有人都帶來瞭麻煩,他說給兒子轉學太麻煩不想回來繼承傢業,他說信綱什麼都做不好。

他虛張聲勢的掩蓋著自己已經離婚的秘密,他怕自己一旦暴露生活不如意的地方,就會被人瞧不起。

而一個人一旦太勉強自己,就很容易崩潰。

半夜將信綱送到診所這件事最終成為瞭他爆發的導火索,他對信綱說出:“為什麼死的是媽,不是你。”之後,又立刻小聲的反駁自己。

新城剛活的太擰巴,他因為母親的去世而感到懊悔,他怕自己活成信綱那樣子,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用瞭另一種方式去逃避,不去面對自己的內心,在自己的周身豎起刺,一副“你別靠近我”的樣子說著傷人的話,卻還是因為惠美子的洗骨回傢瞭。

在回傢之後也慢慢的卸下瞭心防,和信綱和解。他開始講自己心裡話說出來,說出自己和妻子離婚的事實,承認優子的男朋友其實是個不錯的人,在心結解開之後,他又變回瞭那個保護妹妹的哥哥,照顧父親的兒子。

電影中,還有戲份比重和三位主演差不多的姑媽,可以說是全影片來說最討喜的角色,比起渾渾噩噩的信綱,比起曾經想要通過孩子來留住店長的優子,比起不面直視自己內心的新城剛。

姑媽樂觀,開朗,雖然擁有一副大嗓門,但是在遇到瘋狂占便宜的鄉親時敢於表達不悅讓他離開。

在優子被人嚼舌根的時候,也不會因為區區一點小恩小惠而原諒她們。

在信綱失去瞭信心太久,一直用酒精逃避的時候,她又收起瞭自己那副吵鬧的樣子,去安慰信綱,成為這個傢前行的力量。

姑媽可以說是這部電影裡活的最通透,最懂世故的一個人。傢裡人都怕她,可傢裡人又打心裡最依賴她。

就這樣一傢子,在四年後因為洗骨重聚。照屋年之用瞭鏡頭的頻繁交替來表現他們爭吵的激烈。

姑媽可以說是這部電影裡活的最通透,最懂世故的一個人。傢裡人都怕她,可傢裡人又打心裡最依賴她。

就這樣一傢子,在四年後因為洗骨重聚。照屋年之用瞭鏡頭的頻繁交替來表現他們爭吵的激烈。

又用三味線為基調的背景音樂昭示沉默。

在沒有臺詞的場景下反復的出現瞭多次,夜深的時候,主角獨處的時候,這麼多的畫面但是音樂隻表達瞭電影的一種基調“孤獨”。失去瞭妻子事業的信綱內心的孤獨,沒有和自己心愛的店長在一起的優子內心的孤獨,和妻兒分開但是又要在傢人面前苦撐的新城剛的孤獨。

越是這種清淡的音樂,越是能描繪出當下的寂寥。而影片的後半段因為他們的和好,音樂也比前半段輕快瞭很多。

他又在地上簡單的放瞭片葉子來區分這個世界和那個世界。

在他的鏡頭之下,兩個世界並沒有明顯的界限劃分,有的隻是記得或者不記得的區別,隻要還被記得,就不算真正的死去,所以兩個世界的劃分,島的東面住人,島的西面住墳。

冠名這個電影的洗骨儀式,在姑媽清唱的哀歌之下一步一步的進行。畢竟是通篇的主題,照屋年之在這一過程花費瞭不少的鏡頭,詳盡的將洗骨這一風俗拍攝出來。

但是他也沒有單調的結束故事,在這已經可以結束影片的時候,他也沒有忘記這個電影的主題,於是他制造瞭一個故事沖突,讓優子在這裡生產。

以葬禮為開端,以嬰兒的出生為結束,這是照屋年之對生命延續的有力表達。

這場洗骨不僅是在對親人的告別,也是對他們自身的一種重新洗滌重新認知。